嘟嘟嘟,如魚肚白的天空配合著我瞇著的一條縫隙,我托著腮倚著窗縮在一起抵擋過強的冷氣。恍惚中下車轉車,身體彷彿自行運轉般來到皇家夏威夷購物中心(Royal Hawaiian
Shopping Center)。上了公車進行空間轉換,隨著交通日益發達,人類在不同空間移動也愈發頻繁,甚至到了身心無法同步的速度。身份於移動中被質疑、轉換,行為模式與心理認同的改變,各種文化上的碰撞與價值觀的摩擦,都在在顯示移動所帶來的各種挑戰。
從最靠近自己的弦開始算起分別為G、C、E、A。接下來是轉調,有C、C7、F、A7、D7、G7、F7、Bb、Dm、Fm、G等調。樂譜上的1是指食指,依此類推2是中指,3是無名指,而我手指間總互相打結,在應該伸出中指時蹦無名指還時不時翹小指。C大調最為簡單,一隻無名指就搞定。半個小時的時間讓我們熟悉指法,只後加快速度直至我再也跟不上,只會坐著傻笑…
IZ的原名是Israel
Kaʻanoʻi Kamakawiwoʻole(一九五九年五月二十日–一九九七年六月二十六日,享年三十八歲),如日本相僕體型壯碩的他總瞇瞇眼笑得開懷,一身夏威夷的膚色披著一頭黑色蓬鬆捲髮,脖子上掛著夏威夷傳統鯨魚牙做成的魚鉤項鍊。每當他彈起烏克麗麗時,躺在他懷裡的烏克麗麗更顯得迷你可愛。喜歡他那令人感到放鬆的歌聲與在他巨大卻靈活手指下跳躍的琴聲,他彷彿成為夏威夷的代表,可惜他因為太胖引發呼吸道疾病而英年早逝。
其實烏克麗麗不是夏威夷原生樂器,烏卡卡(ukeke)這種置於鼻唇間的三弦琴才是早期夏威夷原住民使用的樂器。如同夏威夷豆來自澳洲一般,烏克麗麗的來源版本分歧也有三種:一是十九世紀由葡萄牙移民帶至夏威夷;二是歐洲移民口音關係將「ukeke lele」或「Dancing ukeke」叫成「ukulele」;三是早期夏威夷當地兩個最富盛名的家族「佳百列.戴維恩」(Gabriel Davian)和「威爾科克斯」(W.L. Wilcox)的故事。當佳百列要去參加威爾科克斯喬遷的喜宴時,帶著自稱「跳躍的跳蚤」(Jumping Flea)的四弦琴,後來由威爾科克斯以「ukulele」稱之。
堤基神像後來變成一種形象,如這尊會帶財那尊會長智慧哪一尊又會旺事業,與華人的神祉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已偏離原本堤基真正的意義。堤基早期就是神祉,祂可能會幻化成不同形態,不僅有不同名字,彼此的關係、個性與脾氣都不一樣,不是現在如財神爺似的存在。夏威夷傳統宗教式微後,堤基被賦予更多附加價值,畢竟大家都愛聽故事,故事串連的最主要是情感。雖然很多故事沒有意義只是情感抒發,但當圖象被創造出來就被賦予意義,如同夏威夷的岩畫有衝浪、雙獨木舟都與歷史有關連。夏威夷的靈魂深深地與土地與生活連結,夏威夷的史前岩畫在大島、可愛島與歐胡島皆有被發現,當時人們藉由符號解釋自身、重要人物與事件。夏威夷常出現彩虹,所以有人會稱夏威夷為「彩虹島」。彩虹人是強大力量的象徵,也是大自然和人民的守護神。彩虹女人通常被描繪成有拱橋或彩虹在她頭上,表示她很聰明也受到敬重;打開的身體表示子宮和生孩子的通道。如果彩虹回到地上,這個世界的平衡會有巨大改變。對夏威夷祖先而言,如果小嬰兒出生時房子上方有彩虹將會成為偉大領袖,並且一生當中都有彩虹陪伴。這些故事讓我想到傳統中泰雅族的祖先死後要走彩虹橋,通過刺青和編織以通過審判與另一端的親人會合。
接下來的夏威夷壁畫圖樣的沙畫,店員和我說對方住在大島的「小山」裡,每回取貨對方都要從山上到山下的小店交貨,同時那位婦人仍用極為傳統的方式過活。這些沙畫都是取用夏威夷海灘上的沙做成,黑色是熔岩細粒;綠色是橄欖水晶的細粒;紅色是火山渣;灰色是珊瑚混合熔岩細粒,棕褐色是貝類及一些礦物粒子。連紙質都很講究,纖維是從香蕉、薑及一些夏威夷植物中萃取出來,再經過煮和敲打的過程。纖維與回收的紙混合,形成一種溼薄的表面。這些混合的纖維被倒進具有可移動隔板的水中,將此隔板緩慢地拉出來,即形成一張溼紙張。這類型的纖維可以攪爛,並再產生不同的纖維,以及改變紙張的整體樣貌。台灣的造紙技術個人覺得也非常了得,如埔里的廣興紙寮發明出可食的「菜倫紙」;另外除了加入各種不同植物的紙張,也將農民原先丟棄的筊白筍殼回收再利用,環保又友善環境。目前沒聽過台灣原住民常用植物結合傳統製紙技術,但說到樹皮的利用非原住民所屬。
在南太平洋,首領多是穿著樹皮做的衣服,但被西方化之後,樹皮就變得彌足珍貴。有一些島嶼上的居民,依然製作傳統圖樣的樹皮,運用於床罩、婚禮衣服、慶典衣服及給重要訪客的禮物。夏威夷原住民使用桑樹(mulberrry)內部樹皮,原住民會在樹上切一小道刀痕,然後樹皮會以條紋狀剝落。接著原住民會把樹皮捲起來,並在水中泡到軟為止。當削掉外在的樹皮後,裡面的部分則由木頭製的棒子在平的原木上進行敲打。在擴展原先寬度的六到八倍後,原先的纖維和另一溼的條狀樹皮交叉呈十字架後再打,一直要不斷重覆三到五個層次後,全部才會成為一張樹皮布。這些條狀可能會一直重覆直到成為非常大張的樹皮布,之中可能包括上百張的條狀樹皮,往往這樣的樹皮布是為重要場合製作或是重要的禮物。染的部分亦是使用天然的顏料,而花樣則依特定地區的傳統而有所不同。女人通常聚在一起工作、唱歌和用棒子打出節奏。想起台東的巴奈達力功坊耆老以整塊樹皮敲製,不同於夏威夷的條狀交叉敲製。
在夏威夷除了桑樹很重要,另一種寇阿相思樹(Koa)也相當重要並富有文史意涵。好幾萬年以前,在夏威夷的大島有隻鳥突然俯衝,並且不慎掉落了第一顆寇阿相思樹的種子,所以最大的寇阿相思樹林就在大島。寇阿相思樹的顏色從金黃到近乎黑色並帶有類似貓眼石一樣的光澤變化,硬木木紋則從直線到彎曲。早期夏威夷的祖先用寇阿相思木製作獨木舟、槳、魚叉、雕刻和衝浪板。傳教士來的時期,寇阿相思木也製成家具;即便歐洲人很喜歡寇阿相思樹的特質,但因海運需要上千哩,即使需求的量很大仍很稀少。如今很多師傅級的藝術家將寇阿相思樹製成葫蘆、珠寶盒、桌上飾品和原始藝術,因樹紋的獨特性,每一個成品都不可能重覆。
我欣賞由小沙粒組成的沙畫,彎著頭看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種子,盯著寇阿相思木製成成品的光澤變化,讚嘆大自然的奧妙與人類的創作。依依不捨的離開小店,下午四點去學呼拉舞[4],清一色都是女生其中九成是日本人。呼拉舞的劃分在西方人進到夏威夷前的稱為kahiko,伴隨吟唱和夏威夷傳統樂器;19至20世紀後的稱之為auana,以西方樂器如吉他、烏克麗麗等為主。傳說舞神拉卡(Hiʻiaka)跳呼拉舞招待她的姐姐火山女神佩蕾(Pele),因而呼拉舞具向神表達敬意的宗教意涵。西方宗教進入夏威夷後,傳教士覺得呼拉舞傷風敗俗,因此呼拉舞在夏威夷的歷史中消失了一段時間。皇室中卡美哈美哈二世進行復興,在教育上曾擔任卡美哈美哈學校校長的格拉迪•布蘭迪,在擔任老師時改變學校不允許女孩跳呼拉舞的規定[5]。
雖然我聽了很多次,已記得些簡單單字,然而對於初學者來說,手腳動嘴巴就忘記動,當手和嘴巴動時換腳忘記動。老師不停地叫我們重覆重覆再重覆,嘴巴張大唱出來,「結束前要把這些夏威夷字和語句學起來」。此時一位亞洲女生在錄影,「妳在錄影嗎?」她邊問邊穿過人群向她走去。「我們的合約沒有包括錄影,這樣會干擾我授課。如果妳再錄影,我就把妳倒吊掛在樹上!」看著老師微笑著講著這些話,我聽著背脊也發寒冒汗,那是對自身文化與自身專業有極度自信的人散發出的氣場,是一種態度。
老師笑著轉身回到大家面前,回到美好的世界,我喜歡那充滿陸海空的自然景色,人與大自然的關係就這麼樣的表露無遺。因六點還有呼拉舞表演,所以我就趁那一小時跑去Borders書店。那時還處於暴風雨前的寧靜,萬萬沒想到曾為美國第二大的連鎖書店,卻因快速變遷的印刷業、電子書崛起、美國本身經濟問題,在讀者群的閱讀習慣改變後於面臨破產的命運。我當下並不知道Borders書店即將關店,不知道我正在經歷歷史的一刻,我只是純粹的享受逛書店的樂趣,仍是那般單純的樂在其中。手指滑過一排排關於夏威夷的書籍,眼睛跟著手的速度在書名上一個跳過一個。
看著以悲慘的筆法描述夏威夷歷史的小書,看著介紹花圈與拚布等藝術的書,有一本教英文字母的童書吸引了我的目光。雖然是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但每一個字母開頭的字詞都融入不同的文化。譬如D,就會在一小段文章中出現與D相關的字詞如舞龍Dragon Dance,這些字詞不見得都是英文,有夏威夷原住民語、中文、越南語、印度語、日語等等。在小朋友學習英文字的同時,即能瞭解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與他們不一樣文化的小朋友存在。我的手停在關於夏威夷神話的書上,眼睛望向旁邊關於史前岩畫的介紹。我默默拿起史前岩畫的書,翻開看著各種姿勢的史前人物與動物躍然紙上。我興致勃勃地一頁翻過一頁,決定讓這些足跡跟著我回家,並暗自決定離開夏威夷前一定要親眼見見史前岩畫,光想心臟就跳得異常興奮。台灣第七座國定遺址為高雄市茂林區的萬山岩雕群遺址,一直很想一探究竟但苦無機會,尤其圖紋之豐富包括「人面像、全身人像、重圓紋、圓渦紋、曲線紋、蛇紋、足掌紋、凹坑及密集的杯狀坑。另外比較特別的還有菱形頭部的人像,蛙形人像,懷孕人體,包裹狀的群聚文,長長蜿蜒的生命曲線等」[6]。
接著再去ABC商店,買了一張想很久的CD-夏威夷最棒的前五十名唱片精選(The Fifty Greatest
Hawai’i Albums of All Time)。結帳時店員問我喜歡這CD的音樂嗎?我說很喜歡,尤其我超愛IZ。我想是我那閃亮亮的興奮雙眼打動店員吧,店員說她也想買一片來聽。我抱著戰利品,像是得到糖的小孩,蹦蹦跳跳的離開店家。我在中庭轉著圈,邊享受陽光灑下來的溫暖,邊緩步往皇家小樹林移動。
P.S. 我的夏威夷名:Kuli(Ju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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