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媞菈就一臉不懷好意的揪著我看,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媞菈問:「妳昨晚幾點睡?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響?」我歪著頭想了一下,說好像隔壁有聲音。媞菈再看我一眼,狀似翻了一下白眼擺出「拜託,大家都知道」的神情,說幸好卡那在刷牙,她刻意把電視轉大聲。她說卡那聽到會問她什麼聲音那麼吵,還會去叫他們「閉嘴」。我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媞菈問我室友在嗎?我說在,還很鎮定地在用她的電腦。媞菈表示這是那對小夫妻搬來第一次製造這麼大的聲響,希望不會每個晚上都這樣。我笑了,說不可能天天都這樣吧。媞菈邊說著「妳確定嗎?」邊拿她做的布朗尼給我。木板隔間就是有這種問題,吃著甜滋滋在嘴裡融化的巧克力,配上如此勁爆的話題,即所謂食色性也。
在夏威夷,隨處都可以看到夏威夷原住民的木雕神址-堤基(Tiki)。今天想多瞭解堤基,中午出了門卻等了半個小時的公車,最近公車不太好等應該也是運氣運氣。冷氣吹呀吹的,眼皮有些沈重…不知是否恍神所以沒看到,明明在網路上查好地點!就這樣一直坐了四十分鐘抵達希爾斯百貨,再下車坐反方向。回程的路上,瞪大眼睛害怕錯過,終於發現公車停靠站後面的木雕店。
店門口掛著夏威夷與美國國旗,整間店都被木雕擺滿,雖不到寸步難移但也不遠矣。入口兩旁有巨大的堤基守候,牆上掛著面具型堤基,牆邊斜放著眾多巨大的木雕,其中巨大章魚的木雕栩栩如生張牙舞爪的超吸睛。店裡總共有三位木雕師父,正巧看到其中一位師傅(姑且稱之為甲師傅)正在給海龜點睛。我走進去晃呀晃,地上擺放著許多堤基半成品,像是西方神話中未現出原型的森林精靈。我的腳步停在桌前,桌子上一堆小堤基與我四目相交。一般來說,堤基指的是以木頭或石頭刻成的神祉,往往出現在太平洋中央東部。此詞亦出現於紐西蘭的毛利人神話,意即堤基是第一個男人。在夏威夷傳統中,第一個男人是庫目侯努阿(Kumuhonua)。一說是由卡恩(Kāne)神製成,另一說是由三神卡恩、窟(Kū)和羅諾(Lono)所製成。庫目侯努阿的身體是依照卡恩的外形由紅土混salvia(鼠尾草屬植物)做成,而卡恩從世界的四個角落帶來泥土用以製造庫目侯努阿。女人則是由他的肋骨所製成(這和聖經中夏娃由亞當的肋骨所製雷同,不知有否受影響)。另一位神祉卡那羅阿(Kanaloa)在看卡恩製作第一位男人,所以也做了一個男人,但是卻沒有辦法給他生命。卡那羅阿於是和卡恩說:「我將帶走你的男人,他將會失去生命」。於是人類開始有死亡[1]。
體材壯碩的甲師傅走過來問我,是否喜歡堤基,接著很官方的說這尊是什麼那尊是什麼,哪尊代表健康哪尊帶來幸福,可以保佑你等等之類的話,還有價錢是多少。我問他說在製作這些堤基前有沒有需要什麼儀式,或是什麼禁忌?他不懂我問的問題,我大概問了兩次解釋了一下後,他表示現在沒有人在信堤基了;就像是以前的人比較瞭解堤基,現在的人瞭解神多一些,並表示這些堤基有被祝福。甲師傅問我信什麼宗教,為了不使事情過於複雜我答佛教,他說就像我信佛教就不能相信神一樣。他問我哪裡來,我答台灣。甲師傅說維基基有很多ABC商店,裡面賣的堤基來自中國、台灣和菲律賓,我訝異地說台灣也有?他說對,但他之前分不清台灣和泰國啊…而在旁蓄白色山羊鬍的乙師傅很積極地說,他們這些堤基都是在這裡做的,還展示給我看一尊他剛刻好的堤基,說「這是我的新人」。問乙師傅一尊堤基會不會刻很久,他說要花不少時間,小尊的要兩至五小時。甲師傅是夏威夷原住民,而木雕工作是傳承而來,也就是他的父親也是木雕師父。
師傅們見我沒有購買的動作,就開始繼續手上的工作,我瞭解創作中不想一直被打擾的感受,於是謝過他們後就離開。現在很多堤基成品來自世界各地,或大或小,但都同樣叫做堤基。我心中不禁想著,來自不同國家的堤基會互相對話嗎?當燈一關,鐵門一拉,這些堤基會不會講話動起來?不知道產自夏威夷由原住民刻的堤基比例還有多少?更不用說還相信並信仰堤基的比例了。當堤基全部都來自國外時,堤基還存有它的精神嗎?還是早就蕩然無存只是充滿夏威夷風情的商品代表?我不知道…但我為堤基感到難過。就像是曾經風光一時的表演者,默默地拉上謝幕的簾子。堤基的消逝不可否認與宗教習習相關,這些在傳教士眼中怪力亂神的存在,代表的是過往夏威夷原住民的精神、世界觀與價值觀。傳教士毀了當地風土民情與宗教信仰的部分從來不會出現在教會人士口中,更別說當初教會有力人士與商界大老從夏威夷皇室手中奪走夏威夷國土獻給美國。不可否認宗教的力量真的很大,除了人脈、權力與心理支撐等層面外,還有信仰宗教後所建構出的人格部分。但宗教也並非全然對原住民文化沒有貢獻,很多時候為了傳教,傳教士必須瞭解當地的風土民情、語言、文化與生活等等。傳教士甚至為了融入而以羅馬拚音或音譯當地語言作為記錄,往往這些記錄成為已消逝或消逝中的原住民口傳文化的唯一證據。
夏威夷本身就是血淚史,但只要有原住民的地方都不斷上演相似的故事情節。外來者羨慕原住民所擁有的土地與資源,所以打壓、驅趕,用盡各種手段以多數者訂定的法律,將他們趕出自己的土地,離開自己的家。不可否認我是偏心原住民多了些,畢竟哪有乞丐趕廟公的道理。心中五味雜陳,腦中一直在胡思亂想,就這樣走進斜對面路邊一間專賣夏威夷豆的店(Macadamia farm outlet)。
夏威夷風十足的廁所 |
店外擺著兩尊巨大的夏威夷國王和皇后木雕,定睛一看,原來這是茂宜島亨利國王和瑪麗皇后的雕像,英文名應該是教會給的,而他們的後代開了這間店!放眼望去盡是亞洲人,今天遇到的是香港團,不禁讓我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夏威夷火山豆(Macadamia Nut)其實原產地為「澳洲」,叫做「澳洲胡桃」,1881年美國人引進夏威夷大量種植,即A地生產B地發揚光大的常見例子。夏威夷豆除可食用,才材可製成家具,油還可以加工,果實亦能成為飾品與花圈,用途甚廣外也與生活習習相關。台灣也曾試著引進想作為經濟果樹,然而台灣不如無颳風的夏威夷,且費時費工。這間夏威夷豆專賣店有著各式各樣各種口味的夏威夷豆,有興趣的可以試吃。除了賣不同的夏威夷豆之外,還有產於夏威夷的一些醬料、抒壓油和來自中國的紀念品。較具有夏威夷特色的紀念品大概就是夏威夷骨雕魚鈎型項鍊,賦予傳統早期魚鈎與變形版魚鈎不同意義,以及在大牡蠣中培育自己的珍珠。我看著這些夏威夷豆,想著在夏威夷不知還有沒有人相信堤基,它們就像是被遺忘的神祉,我不知道這些神祉現在會在哪裡,曾經存在的會不會繼續以不同的方式存在?
寇妮騎著湘奈兒的腳踏車,湘奈兒溜滑板,彎過小徑,穿過迴廊,經過餐廳和圖書館,我好奇的看著四周的環境,好不容易到了禁區-宿舍。她倆一直向我道歉,說房間很亂,本來不會這樣,實在是因為如何如何;要不就是湘奈兒和我道歉說宿舍很舊,只有一間共用衛浴設備,她只有飲水機喜歡而已。宿舍廣場有學生晾著衣服,我們爬樓梯上了二樓,先和鄰居(有在PCC內打工來自東加的學生)打招呼。她倆幾乎把我介紹給「每一個人」,不誇張,真的是幾乎是她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來了!宿舍呈「ㄇ」字型,一排有幾個出入口,走進去是一間間的房間。女學生彼此通風報信都用喊的,這讓我想到早期的四合院。兩人帶我進入她們的房間,說很抱歉沒有人進來過。
去體育館前,湘奈兒和寇妮又大聲吆喝有沒有人要一起去跳森巴?所以後來又多了四個人。進了體育館籃球場旁的側門,像極了進入迷宮。旁邊全是漆成白色的磚塊牆,有種壓迫感。跟隨著前面人的腳步,左彎右拐的上了二樓。她們談論著說老師好像是菲律賓人,因為要拿到學分什麼,所以必須要開課但是免費。晚上九點十分開始,誰會在三更半夜跳這麼激烈的舞蹈啊…雖然說是森巴舞,但其實就是韻律結合現代流行音樂、非洲音樂和一些HIP HOP的舞步。我呢,九點半就累了…幾乎沒有休息,就算有,都是那種一、二分鐘就又繼續那種。湘奈兒和寇妮或許是因為把我帶來有責任,所以一直問我喜不喜歡。湘奈兒還說她轉頭時有看到我,跳得超認真…(害羞)。莫名其妙在晚上進行激烈運動,課程到十點五分結束。不懂湘奈兒和寇妮為何一直向我道謝,應該是我要向她們道謝,互相擁抱道晚安。幸好晚上起風,要不然我一定會沒有動力騎回家…大家來森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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