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悠閒自在的吃了豐盛的早餐,公車於海龜灣度假酒店(Turtle Bay Resort)休息十分鐘後,我於十點二十七在威邁谷下車,看天氣這麼好決定順著威邁海灘往鯊魚海灣(Shark Cove)的方向走,直至普普卡海灘公園(Pupukea Beach Park)。坐在路旁的礁石上眺望大海,開始觀察起野生動物。一隻警示中的蜥蝪鼓起脖子下的鮮紅色傘翼,張大了嘴模樣看起來像極戴上防食物掉落的嬰兒圍兜兜;蒼鷺瞪大了眼但因浪花太強而不斷於附近盤旋、觀察、緊盯著海面靜止不動;紫紅、深褐圓球身上似鱗片長得像菊花又似海葵,殼卻硬得像螃蟹,一群群黏附礁石如同礁石長出的黑瘤。奇怪生物其實是默氏笠海膽[1](學名Colobocentrotus atratus),性喜在大浪出沒處,其上頭的片狀能抵擋浪潮,夏威夷人稱之為"kaupali"即「緊扒著懸崖」之意[2];陣笠海膽與其長得相像,只不過上頭的片狀呈圓柱形。
默氏笠海膽 |
伸了個懶腰,活動下四肢,前往亦被稱為「遺落之丘」的普歐馬胡卡神殿(Pu'u O Mahuka Heiau)。順著普普卡路一路向上,看到普歐馬胡卡神殿歷史遺址的告示牌,經過正在修路的工人、指揮交通的警察,轉進紅土小路。小路上聞著茉莉花香,愉悅的心情使腳步放慢,聽著蟲鳴鳥叫。然而走了十分鐘一個人影也沒有令我感到有些心慌,哼起《鄉間小路》「走在鄉間的小路上…」猛地從右邊草堆一隻「貓鼬」(mongoose)探頭探腦的鑽出來與我四目相交,咻地一溜煙越過馬路消失在左邊的草叢中。緊接著沒過多久,又突然衝出兩隻橫跨馬路無視我的貓鼬。貓鼬很少見,原覺得牠長得可愛,然而牠卻是夏威夷的外來種,對夏威夷生態影響甚鉅。貓鼬一年給夏威夷和波多黎各帶來五千萬的損失,不僅減少當地鳥種,亦帶來致命的鉤體病(鉤端螺旋體病,leptospirosis)。於1883年夏威夷大島的太平洋糖廠(Pacific Sugar Mill)於哈瑪庫亞海岸(Hamakua Coast)接受牙買加來的七十二隻亞洲貓鼬,希冀減少鼠害;這批亞洲貓鼬的子孫到歐胡、茂宜和摩洛凱等島執行任務,然而在無天敵的情況下繁殖至上千隻,鼠害減少多少不確定但卻造成鳥類大量死亡與蛋頻頻失竊,成為夏威夷政府棘手的問題[3]。馬路邊散落的大量鳥羽毛或許是牠們所為…
貓鼬 |
鋼青瓢蟲 |
青綠色的葉子上一顆黑點吸引了我的目光,原以為是黑色卻是藍得發黑俗稱的「鋼青瓢蟲」(steelblue lady beetle;Orcus chalybeus;Halmus chalybeus),背部因陽光而有藍至黑不同顏色的變化。這美麗的瓢蟲母國為澳洲,雖是外來種但對於解決蟲害也有助益。經過二十分鐘終於抵達路的盡頭,看到普歐馬胡卡神殿解講牌的同時一群雞亦朝我飛奔過來。夏威夷的野生雞多到如台灣常見的鴿子,野生的鳥類受州法保護也包括野生雞。夏威夷的野生雞最早由玻里西亞原住民帶入,之後自由奔放的生活於各島嶼。
夏威夷主要的四個神祉型態各異,在神殿中代表不同的象徵;於1700年晚期由國王卡美哈美哈一世帶來木製的雕刻神像「基」(ki’i)。看左圖,第一尊為海洋之神「卡那羅奧」(Kanaloa),伴隨著死亡並由章魚(he’e)所代表;第二尊為萬物的創造者「卡恩」(Kāne),由直立的陽具所代表;第三尊為戰神「窟」(Kū),是創造亦是毀滅者,由張大嘴的「基」所代表;第四尊為豐饒、和平和醫藥之神羅諾(Lono),由另一「基」的造型代表。馬卡希基季(Makahiki)祭祀羅諾神,通常為陰曆的十月或十一月直至隔年的二或三月,指的是「年」。這段期間停止工作,透過運動、筵席、跳舞增進彼此間的關係,同時馬卡希基節間不得戰爭;今日以「阿囉哈慶典」(Aloha Festivals)慶祝傳統的馬卡希基節。傳統的夏威夷一年分兩個階段,馬卡希基季四個月的收穫季節與另八個月「窟」的農忙時節[5]。1778年著名的航海冒險家詹姆斯•庫克(James Cook)為夏威夷群島首次有正式接觸的歐洲人,雙方有良好互動;隔年庫克船長再訪夏威夷,剛好遇到馬卡希基節,因而被認為是羅諾神的化身受到禮遇。一個月後當庫克船長與船員欲離去時,因前桅壞損必須返回夏威夷修復,然而歐洲人與夏威夷人之間的衝突日益升溫,命運作弄,庫克船長最後死後曾視他為羅諾神的人手上。庫克的遺體可能被夏威夷傳統對待首領與尊者、耆老的方式處理:骨肉分離,骨頭仔細清理保存以作為宗教用途。最終,庫克部分的遺體回到船員手上正式地以海葬結束傳奇的一生[6]。
牌子上寫著:Kapu禁忌法典—這些古老石牆對夏威夷原住民來說很神聖,請勿移動或纏繞包覆任何的石頭,謝謝。 |
我看著考古學者繪製的圖想像著它的位置,拼湊著當時的畫面:敬畏的參與者、位高權重的首領、掌握神之音的祭師,忙碌穿梭準備相關用品的人民,火焰燃燒著照著人臉印在人心。順著石牆往海的方向走去視野遼闊,遙想當時可從這望到遠方前來的船隻。強風襲來仍無法撫平心中的情緒與些許的不安,那種不安感來自於未知,混雜崇敬與敬畏。即便面對政權變更、宗教轉移、文化流逝,即便神殿只剩下石頭做的圍牆孤傲的挺立著做為唯一見證者,只要還有人相信神祉就會存在吧。只要還有人相信,就仍存有不容許人侵犯與輕視的無形力量。零星白人遊客與載滿日本阿嬤的小巴為這寧靜的地方製造了些聲響,但大多時間神殿安靜到只剩下海濤聲夾雜小鳥與雞的鳴啼聲。
牌子上寫道:庫卡尼羅寇(Kukaniloko)對夏威夷原住民而言很神聖,好幾百年前首領與其配偶於此產下未來的偉大領袖。請尊重此神聖之地,請勿刻劃或遺留任何硬幣毀損石頭。為夏威夷的未來保存過去。拿取、挖掘、毀壞任何夏威夷洲的歷史遺址皆為違法行為,將處以一萬美金的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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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阿魯阿(Waialua)的卡帕瓦首領(Kapawa)
出生在瓦希阿瓦(Wahiawa)的庫卡尼羅寇(Kukaniloko)
卡普卡普阿凱(Kapukapuakea)是大網膜
麥阿伊阿(Maeaea) 的凱阿卡(Kaiaka)神殿
卡帕瓦的兒子希雷帕瓦(Heleipawa)
夏威夷語庫卡尼羅寇(Kukaniloko)意思為「支撐內部的哭喊」,因分娩的婦女會在石頭上蹲下,並於兩個參與者之間支撐住自己。一旦姿勢確立,她將會不斷推擠直至小孩出生。見證者為三十六位年輕的夏威夷首領,四十八位較年長的首領將會負責切斷臍帶的儀式。在1797年,國王卡美哈美哈一世也想要他最高順位的老婆-皇后科奧普奧拉尼(Keopuolani)在此生產,但她當時病得太重無法從大島前來。他們的小孩,利霍利霍(Liholiho)繼承皇位成為國王卡美哈美哈二世。雖然1925年庫卡尼羅寇成為歐胡島官方認定的第一個遺址,但在1950年此地因一些原因變得難以管理。
1960初期,瓦希阿瓦夏威夷公民會社介入並由他們負責照料。庫卡尼羅寇於1973年為國家歷史區塊登記項目(National Register of Historic
Places),並在1994年註冊成功。為了確保此地點的存在,州政府於1992年1月指定保存圍繞石頭的五英畝地,並付地主加爾布地產/夏威夷信託(Galbraith Estate/Hawaiian Trust) 24萬9,500元美金,以及通往卡美哈美哈公路的泥土地;因此這塊地就轉為州政府的區域。1993年擁有歐胡島中心2400英畝地的地產公司向政府提出申請,欲發展在保護區附近九百英畝的地,以開發輕工業、住宅區和種植的供水系統,以上全都圍繞著十八洞的高爾夫球場。而此提議遭到社區居民的強烈反對,希冀州政府藉由交換土地或購買取得鄰近的英畝數[12]。後來由公有地地產公司(The Trust for Public Land)與其合夥人買下多數加爾布地產的土地,將土地釋給當地農民希冀回到早期糧食自給自足的傳統,因夏威夷土地重劃後有近85%至90%的農產品需仰賴進口;如今已保護利胡埃(Lihue)農地及庫卡尼羅寇(Kukaniloko)出入通道[13]。夏威夷遺址面臨到的處境與之後的發展令我想起我的國家,每每總是因開發進行的搶救發掘,總是與時間競賽敵不了開發的速度。
沿著紅土路走進去,兩顆巨石映入眼簾,其中一顆巨石上放置鹽巴不知用途。再度遇見日本觀光客,突然好大一聲令我往發聲處望去,見一日本婦人差點坐在出生石上被導遊即時喝止。等他們離開,我開始享受片刻的寧靜,想著不知這群石頭有沒有想過有天會如此紛紛擾擾。不論史前時代或原住民傳統,巨石文化始終占有一席之地,石頭本身因其質地、形制、大小有不同的用途,除日常生活的實際面亦有祭儀的心靈層面,它可以是載體也可以獨立存在。
在石頭陣中穿梭,感受來自大地的力量,一種單純的崇敬。看著有的石頭刻有一圈圈的紋路如同水波文的是用以記錄天象,有的石頭繪有動物圖像,想著他們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聚在這裡。平靜的氛圍其實有不安的躁動,風吹過樹葉產生的沙沙聲,讓我有種錯覺彷彿感受到股生命力。石頭上有天然形成的洞,上面亦有石頭痕讓我從河流的侵蝕,聯想到女性的陰道。在這裡有不少夏威夷的祭品,包括葉包的Pū’olo、花圈和以葉纏繞於特定物品如石頭、木頭等,以及一隻死掉的老鼠(?)。看到這些祭品總令我感到悸動,因這種愐懷的行為表示他們對於皇室的想念與尊崇。雖然這些石頭原本的功用已不在,然而每年前來的觀光客仍讓石頭們不會太寂寞。曾經是充滿生命力的地方,如今,它們以另種方式被想念,同時將這股力量傳下去。
等待公車抵達的時間,看著如麻雀一樣多的斑鳩在地上找著食物碎屑,珠頸斑鳩脖子上的黑白串珠格外貴氣,斑馬鳩戴著黑白條紋的脖圍名符其實,但其實最吸引我的是斑馬鳩那帶有天藍色的鳥嘴與眼睛周遭的羽毛,像是染了一天空的淚水。站一排的橫斑梅花雀畫著彷如唱戲的紅眼線站在高處向下望,看著幾隻夏威夷麻雀似如憤怒鳥般立著高高的鳥冠。一路上因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分,所以追逐著夕陽的公車乘客們,隨著地點的移動,看著它緩緩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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