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開心丟了把雨傘。
如果以遊戲來說,雨傘道具早在公車上已使用,雖然根本該使用的場景還沒到。決定到充滿夏威夷傳統與歷史的聖地「威脈谷」(Waimea Valley),威脈谷已超過七百年的歷史,最早是1090年歐胡島的統治者賜給卡忽那祭司(kähuna nui)的土地,所以當時叫做「祭司之谷」(The Valley of the Priests)。後來這些位高權重的祭司子嗣就住在這裡並照料這個山谷直到1886年,夏威夷事務部(the Office of Hawaiian
Affairs)於2006年獲得此資產,2008年Hi‘ipaka LLC成為管理者並擁有契約[1]。
因不太確定Waimea發音,一直繃緊神經的我一聽到公車廣播就衝下車。天空降下毛毛細雨時,我只見公車屁股想到我的雨傘與它一起離我遠去。硬著頭皮繼續前行,於停車場看到hale o Lono,即獻給掌管農業、豐收、和平和音樂的羅諾神(Lono)神殿(hale)[2],在夏威夷的農業傳統裡,羅諾被視為是雨和可食性植物。夏威夷原住民相信羅諾神藉由彩虹來到世上以迎娶拉卡(Laka),她是森林的守護者,也是火山女神佩蕾(Pele)的一位姐妹。為了表達對羅諾神的敬意,每年皆舉行馬卡希奇(Makahiki)慶典,在十月至二月間所有不必要的工作和戰爭皆必須停止。最後被知道的羅諾神殿屬於卡美哈美哈五世,亞歷山大里侯里侯王子(Prince Alexander Liholiho),座落在檀香山市區具悠久歷史的堡壘街的商場(Fort Street Mall)。而威脈谷的羅諾神殿時間可追溯到西元1470年,也是整個州唯一一座完整修復的羅諾神殿。
威脈谷的網頁介紹特別的是主要為夏威夷語,而滑鼠滑過去有翻譯成英語的功能。比起以主流強勢語言英文為主要網頁語言,我在這細節處理上深受感動。夏威夷原住民的神話裡,羅諾神與其另外三位兄弟窟(Kū)、 卡恩(Kāne),以及雙胞胎兄弟卡那羅亞(Kanaloa)早在世界被神創造前就已出現在夏威夷,如今這些夏威夷原住民的傳統信仰與精神寄託隨著西方宗教的影響逐漸式微。
威脈谷的門票大人十三美金不加稅金,還未進入售票口,路邊就有告示牌要你開慢點,小心瀕臨絕種的夏威夷水雞「‘ALAE‘ULA」(鳥名)經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估計本世紀末全世界六千多種語言將會有超過一半消逝,而我們所知的物種有三分之一有瀕臨滅絕的危機。但因為這世上有很多我們未知的物種,所以根據世界自然基金會(WWF)估算的方式,可知每年有一萬至十萬的物種有絕種的可能。這些對我們來說有些抽象的數字,代表一種文化的消逝,一種生活型態的改變,一種環境的影響,一種難以恢復的傷害。
往前走只見告示牌上的夏威夷水雞活生生的出現在我眼前,只見深灰色鳥身翅膀與尾巴上有白色羽毛點綴,血紅色的喙,喙尖端與腳同為芒果黃,這不是台灣常見的「紅冠水雞」嗎?難怪剛看告示牌覺得眼熟格外親切。夏威夷水雞是野生的水鳥,非常神祕,在夏威夷神話中這種鳥從神祉將火帶給夏威夷原住民。有趣的是台灣布農族神話中也有類似的神話,紅嘴黑鵯(haipis)的嘴和腳是為了將火帶給布農族人而火燒變紅。這類火的起源說與紅嘴的鳥皆有不可分割的關係,這些鳥都成為原住民心中神聖的鳥種。如今夏威夷水雞只生活於歐胡島和可愛島。
綠玉藤或翡翠葛(jade vine) |
威脈谷佔地手冊上寫1200英畝,但網路上寫1875英畝,有來自世界各地的植物,植物名稱多是摻著夏威夷語的專有名詞。入口長桌上一穿著威邁谷T恤的女士正串著花圈,前面紅色塑膠籃中的藍色花朵吸引我的注意令我久久不能將眼球從上離去。天藍混著土耳其藍似從天上墜落的色調,藍得不真實似人工染料亦似台灣藍寶,花辮似天堂鳥向上翹但卻是如蕉般成串從樹上垂落。如果紫藤是晚霞的總和,那這種原產自菲律賓俗稱「綠玉藤」或「翡翠葛」(jade vine,學名Strongylodon macrobotry)的罕見花朵就是海天交接線的代表。我想,這是代表夏天的花朵吧,看著清涼如踏於淺灘之上。
威脈谷是夏威夷原住民的聖地,所以不論是手冊或網路皆表示要尊重不得隨意侵犯。漫步威脈谷讓人感到心靈平靜,陽光穿越葉片在地上形成不同躍動的光影。遍佈蘚苔的火山石上,可以想像早期夏威夷人於此駐留的影子,同時對我來說是種跨越時空的接觸,而這種感觸令人感動。每一個石塊都有生命,都曾經被人使用被人重視過,如今隱沒在樹叢中留下過去存在的遺跡。在這麼神聖的地方,我卻看不見太多美國人駐足停留,大多是走在主要道路上,或坐園區接駁車單趟4美金來回6美金直奔瀑布。而我,偏愛小路,你永遠也不會知道小徑上藏有什麼。
眷養牲畜之處 |
路旁有一石頭平台(Ahu Pohaku),牌子表示此疑似為酋長住處入口或是曾於谷地遊走的人立下的標示。Kauhale為夏威夷人對居住區域的稱呼,用以維持秩序與平衡,其中涵蓋女人煮飯、吃飯、睡覺的地方,圈養狗與用以獻祭食用的豬等動物的地方,以及專屬男人似台灣原住民集會所功能的地方,藉以瞭解自身角色與能力,學習傳統文化技藝與知識。圈養動物的地方石頭彎曲排列,腦中想像當時動物順著未長青苔的石頭奔馳的畫面。每個家庭都有家族守護石,作用似與我們的祖先牌位類似,可為家庭帶來成功與繁榮;隨著禱詞與祭品等召喚,這些受人景仰尊敬的祖先會保佑後代子孫。
於Kauhale有一區男人用來種植芋頭的水田,附近曾發現做樹皮布的敲擊棒以及敲擊芋頭的槌子。芋頭因其方便攜帶又營養可作為主食之用的特性,所以很多原住民在海上遷徙時都會攜帶芋頭。女人則是使用構樹wauke的樹皮,敲擊成樹皮布kapa以製成樹皮衣、樹皮毯或是家中生活所需。早期夏威夷原住民也蒐集一種稱為扭黃茅的葉子pili,用來鋪房子的屋頂。夏威夷原住民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
He
ali'i ka 'āina; he kauwā
ke kanaka.
土地是酋長,人民是僕人;意即土地不需要人,但人卻需要土地。
順著坡往上走,眼睛吃力地看著一塊已褪色剝落成白色的藍色告示牌,字模糊不清,許久才辨認出「請勿進入」以及「埋葬地」的字樣。往旁邊望去有一用竹子圍成的方框,裡面是石頭堆疊的長方形空間。大石內卡著小石,深度約莫七、八層石列,但因未規律堆疊只能大致目測。夏威夷原住民的傳統觀裡,人的靈魂神聖力量「瑪納」(mana)存於人骨iwi,所以守護好祖先的人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當人骨埋於土裡會成為大地‘aina的一部分,祖先的人骨將會守護後代使他們豐收並擁有靈性力量。我帶著神聖並虔誠的心望著眼前的墓穴,墓穴內已空。人骨離開了這塊土地,去了哪裡?位處博物館中展示?或是位處某個學術單位?後代與祖先在靈性上斷了連結,也與他們腳下的土地失去連結。
我悄悄地離開並往下走,不知道夏威夷的祖先是否還徘徊在這神聖之地。威邁谷還有模擬早期遊戲場所及學校的建築,很可惜授課日是在每個月的第一和第三個星期天。這裡展示的傳統遊戲很有趣,共有三種:第一種是拿黑白石當棋子,圓洞就刻在石頭上。石頭只能走前後左右,移動時可「跳」過對方的棋子,被跳過的棋子則遭淘汰,遊戲直至有一方再也無法「跳」為止,有點像我們的跳棋;第二種傳統是拿石頭或做成盤狀的麵包果當滾球玩,雙方站於兩方將球滾過兩根棒子間,如今日的草坪保齡球,而滾球已以木盤取代,滾過越多球者得勝;第三種是傳統用來抓亂跑的雞用,在雞雙腳之間以標槍將雞的腳打斷;今日則是以魚雷狀的標槍擲於兩木椿間。夏威夷傳統的遊戲取材於大自然,也於遊戲中學到傳統文化,令我想到早期台灣小孩會以檳榔葉做為拖板,以及台灣原住民的運動大會。
石盤遊戲 |
我繼續朝瀑布前進,在靠近瀑布的上游,男人伐一種產於夏威夷的相思樹koa以製成獨木舟或各項工具,也會抓鳥用羽毛裝飾顯示階層;女人則會採集葉子用以編織。這裡之所以叫做Waimea來自水的顏色因含鐵而呈紅棕色,夏威夷原住民相信這水可以治病,如果生病的人要淋一淋。因沒準備泳裝所以沒有下水,只能和老人一樣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著身著泳裝的人在治癒之水中悠遊自在的戲水,令人好生羨慕。
往回走,決定要去找地圖上顯示的Hale Kipa,即有教一些關於夏威夷文化和編織花圈等的地方。還好涼亭內有一群觀光客,否則我會默默從涼亭旁走過。只見一位夏威夷阿姨講解他們所使用的工具和遊戲。講完阿姨問要不要做「天使魚」?大家都說好,我也剛好一起加入他們的行列。記得小時候常看到這種草編魚、草編蚱蜢,有時也使用五彩繽紛的塑膠編繩,然而現在已鮮少看到。天使魚長長的鰭和尾巴要用撕的,魚身只用兩片葉子即可做成,釣竿則是用葉桿。想把我做的天做魚送給我室友,希望她可以早日走出情傷。
等觀光客走後,我開始和德瑞琳阿姨聊天,再聽一次他們如何使用夏威夷傳統工具。首先是以露兜樹lauhala的葉子做的枕頭,帶有陣陣清香味,令我憶起小時候曾用過的竹編枕頭。夏威夷的樹皮布摸起來比在台灣摸到的柔軟,憶起台東巴奈達力功坊的耆老夫婦仍致力於推廣阿美族傳統樹皮布,靦腆認真的faki(稱呼男長輩)與總是協助faki愛笑的fai(稱呼女長輩),此時的我想他們了。德瑞琳阿姨說即使現在沒有人穿樹皮布做的衣服,但仍是有傳承,多是使用在藝術層面,掛在家裡牆上裝飾,而夏威夷與阿美族皆使用構樹做為樹皮布樹材來源。旁邊是用夏威夷豆當做蠟燭,一顆約可燒4-6分鐘,夏威夷原住民把很多個夏威夷豆串成一串,然後插在內有沙的火山岩做成的碗中。想想,在漆黑但涼風徐徐的夜裡,與情人手牽手相互依偎著,身邊閃耀著燃燒夏威夷豆的跳躍火光,拉長了情人的身影,一切顯得多麼羅曼蒂克呀!火炬內也有放置夏威夷豆,可見夏威夷豆在夏威夷原住民的傳統文化中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
德瑞琳阿姨隨手拿起兩顆溪邊撿來的圓石,就開始敲出有節奏感的音樂,她開心的唱起歌來,搭配著她圓圓的身材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鼻子與裂得超開的笑容,我整個人也隨之搖晃嘴巴也不自覺要裂到耳根子去。德瑞琳阿姨好不容易停了下來,發出幾聲不做作的豪邁笑聲,表示很久以前呼啦舞(Hula)是獻給神的舞蹈只有男人可以跳,女人跳違反紀法。但當現代的東西進來夏威夷之後,男人不想再跳呼啦舞,此時女人出來拯救他們的文化,要不然文化會消失。
此時我的眼光飄向柱子上掛著的玩具,有一根用草編成的棒子,用繩子綁著一個布球。德瑞琳阿姨看我在看那個玩具,向我解說要先把布球放在棒子前端的洞裡,然後往自己的方向拋過來,再把棒子往下壓使球順勢回轉到洞裡,有一點像日本的劍球。德瑞琳阿姨表示這遊戲是為了要訓練小孩眼睛和手的協調力,一群小孩子會圍坐在中間,最快把球弄掉的就輸了。德瑞琳阿姨以期待的眼神看著我玩,我手心直冒汗,想著自己肢體不甚協調的事實,球丟出去彈不回來…再丟一次,繞向自己身體時打到自己…再試一次,繩子纏在棒子上…德瑞琳阿姨笑到不能自己,她那極為宏亮又有穿透力的笑聲迴盪在亭子裡,我整個人臉發紅發燙。我想著如果我是夏威夷小孩,我該如何是好,台灣人的面子被我丟光了。我頭疼於那不聽話的球,總是不照我的意願回到它原本的位置。
玩完球,我已滿身大汗。德瑞琳阿姨似很開心我為她帶來娛興節目,一直帶著笑意。我與她雙雙坐下,開始長談。德瑞琳阿姨說她的姓來自她先生,原文為希臘文,意指「只說好的事物」;而她先生如果生氣就悶在心裡,過一會就算了,頂多說那個人令他不開心之類。夏威夷傳統就德瑞琳阿姨認為沒有文化失傳的問題,但語言部分並沒有要求一定要學。我順勢提及卡美哈美哈學校,據我所知這所學校教授很多原住民傳統文化與語言。德瑞琳阿姨說雖是私立學校,但依家庭經濟狀況而分,她的小孩可免費就讀也有奬學金制度,公主有信託管理人幫她處理這些事情;然而要進這所學校不容易需要考試。講到這裡德瑞琳阿姨有些失望地說很可惜只有她最小的孩子考過,其他都沒有機會念。另個學習夏威夷文化和語言的地方是特許學校(charter school),學校裡用夏威夷語教學,也學習很多夏威夷文化,但不只有夏威夷的部分,他們也會講英文。這種特許學校德瑞琳阿姨表示不知怎麼申請,但同樣不好進去。德瑞琳阿姨說現在很多父母就是因為自己不會講夏威夷語,才把小孩送去特許學校,但小孩回家又恢復講英語。小孩子學習語言除了學校教育,家庭教育也非常重要,尤其家庭教育更為親密。不過也有夏威夷原住民並不希望自己的小孩學夏威夷語,因這耽誤到小孩學英文的時間與機會。除了上述學校尚有全夏威夷語授課的公立學校,但夏威夷的公立學校在全美排名很低,所以很多人寧可把小孩送去私立學校。尤其現在州政府沒錢,州政府為了節省老師的開銷有時不得不一週只上四堂課,犧牲掉小孩子的求學時間,只見星期五小朋友在社區晃來晃去。
台灣的方言學習成效不佳有很大原因也是沒有使用該方言的環境,覺得現任政府鼓勵客、台語、原住民語言教學及新住民小孩學習母親母語是很好的方向。對於父母能否去特許學校學習,德瑞琳阿姨表示小孩還小時可以去學,畢竟父母都要工作,小孩子的照料就是個問題。我問說不是有政府的福利制度,德瑞琳阿姨很訝異的看著我似感到不可思議,然後說如果非必要不要向政府拿錢,尤其你把小孩送去卡美哈美哈學校,「不是和他們說畢業後可以領政府的福利金」。看著德瑞琳阿姨對自身文化感到驕傲的神情,感受到一股對自身的族群認同與「族群尊傲」(ethnic pride)。
聊到宗教的部分,德瑞琳阿姨表示夏威夷原住民現在很少人信傳統信仰,大多都是信上帝。所謂的傳統信仰乃一般我們所知道的萬物有靈,如樹有樹靈,水有水靈等。我和她分享台灣阿美族巫師的部分,包括如何被選為巫師,以及他們人數的減少等現象。德瑞琳阿姨聽得津津有味,並和我分享說有位夏威夷音樂家仍相信傳統信仰,她阿姨有次手臂刺痛看醫生怎麼看都看不好,找祭司後結果就治好了!德瑞琳阿姨說她還是相信這世上的人分成好和壞,因為這樣所以她說話很小心,可以很生氣,但絕對不能討厭一個人,因為這個人會一直想,在心裡就會產生怨念。因此她現在只要很生氣就會當著那個人的面問說是不是討厭她,同樣的她也會希望別人開誠佈公的說不喜歡她的點。她說她祖母告誡她,「要看著自己所說的話,要看著自己所做的行為」。
我問她夏威夷原住民還會很生氣美國人搶走他們的土地嗎?德瑞琳阿姨說她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沒辦法,因為這個問題不是只有發生在他們身上,是發生在全世界的原住民身上。她表示當然還是有很多原住民很生氣,但她不想因為想這議題而生氣,所以她決定不再去想;現在他們的小孩都玩在一起,所以要為小孩著想。德瑞琳阿姨說夏威夷是個島國,四面環海在海中間,所以要學會與人融洽相處。我想,這就是環境所賦予他們的智慧,是另外一層的思考方式。雖然我表示台灣也是島國,但對德瑞琳阿姨來說不一樣,因我們旁邊有大國。德瑞琳阿姨之前遇到你好島(Niihau)的一位同事,「他人真的超級好,難怪不讓別人進去這個島,怕被污染。」你好島之所以被稱為禁島,在於這是個私人島嶼,島上只有「純」的夏威夷原住民,目前約有160人[3];如果想去島上,還需透過傳真向擁有島嶼的羅賓遜家族申請,因他們的祖先一百多年前向卡美哈美哈四世買下這個島,要不就只能受到主人或當地夏威夷人邀請[4]。德瑞琳阿姨表示她之前遇到的那位同事講的原住民語,和他們說的有些不同,問到哪裡不同時,她也說不上來,有些發音和用字不一樣。德瑞琳阿姨說她認識一位來自琉球的女生,對方說雖然都是日本人,但因為他們是農夫所以其他日本人不喜歡他們。德瑞琳阿姨大笑,都是同一國人,為什麼要不喜歡農夫?農夫是養他們的人。這時出現兩位來自賓州艾米須(Amish)地區的遊客,男的聽到非常苟同,他的女兒說來到這裡,就有很多人說夏威夷原住民不喜歡他們。我聽到來自艾米須內心也感到激動,因為艾米須人在現今社會仍與現代社會隔離,保留非常傳統的生活方式與信仰。他們鮮少用電,使用馬車,穿著打扮令人感到時空停滯。德瑞琳阿姨笑說,並不是每個原住民都是這樣,大多的都還是很好的!之後和德瑞琳阿姨談到台灣原住民現在一直在增加族別,她表示不能理解,因為大家都來自同樣的祖先是一起的,何必因為曾經某些原因在同個部落,之後又要分開各自獨立成為一族。然而畢竟台灣可能是南島民族的發源地,所以組成更為複雜與多元,不像夏威夷只有夏威夷原住民般的單純。
我欣賞德瑞琳阿姨的豁達,而她欽佩我一人旅行的勇氣。我問她有無聽過南島語族來自台灣的起源說?她說有聽過,而在追源頭時依照的就是食物,像芋頭夏威夷很多,但追溯回去這些芋頭來自台灣、印尼等地,而當他們在旅行時,就切一些根帶著走。講到這個就講到文化傳承的部分,德瑞琳阿姨表示毛(Mau Piailug)至「航海協會」(Voyage Society)教授如何用星象辨別方位,甚至於1976年在未使用工具的情況下航行到大溪地!德瑞琳阿姨說即便很多亞洲人四散各地,但我們都還有文字紀錄,而他們夏威夷原住民都是口傳,所以很多古老的智慧,像是如何辨別星象的方法已流失。而這個航海協會的人開始用古老的方式,不用羅盤和地圖航行了一些國家,如上述的大溪地,目前可能會沿著印尼那邊的海岸線往上。如今內部成員男女各半,德瑞琳阿姨笑著說當初獨木舟裡也有女人啊。不同於台灣早期「有唐山公無唐山媽」的政策,夏威夷原住民的歷史中有女人的角色存在。德瑞琳阿姨說她在這裡工作了三十三年,二十幾年前這裡有三十八種植物,每種都至少一位園丁,大範圍的還由兩位園丁負責,所以曾有上百位工作人員,如今只剩四十位。她不瞭解為何現在的管理者重視文化,而不像以前一樣把植物整理得乾乾淨淨,要讓它們這麼「自然地」的生長。德瑞琳阿姨認為威脈谷和玻里尼西亞文化中心最大的差別在於教育,而對我來說,簡單的說法就是PCC是活人的展演,而威脈谷是往生者的遺跡。而我們要瞭解夏威夷原住民文化則是要雙管齊下,缺一不可。
德瑞琳阿姨其實有菲律賓「貴族」的血統,她祖父和祖母是菲律賓人,而她母親是夏威夷人,她開始訴說一段離奇但超羅曼蒂克的故事。她祖父有天在馬尼拉(Manila)看到一位很漂亮的女孩來自北方的民族,他們每隔一段時間才會下山一次購買狗以及作為食物的牲畜如羊。他決定要和這位漂亮女孩說話,但他身邊的人都阻止他,德瑞琳阿姨的祖父當時並不知道她的身份貴為公主。那女孩也注視著他,於是他們交談了,女孩說她不能久留,於是他們就這樣分開了一年。一年後,德瑞琳阿姨的祖父再也忍受不了了,於是不顧眾人的反對,冒著生命的危險,到女孩的部落裡求婚。同樣的女孩也思念著德瑞琳阿姨的祖父,並決定和他一起走,女孩父親說如果她離開,就再也不要回來。女孩就這樣為了愛離開了她的故鄉,成為德瑞琳阿姨的祖母。後來剛好夏威夷的鳳梨園在招募園工,德瑞琳阿姨的祖父和他老婆說:「妳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我可以工作,而我們可以在那裡展開新的生活。」於是他們就這樣來到夏威夷,而由鳳梨公司出招募園工的交通費。德瑞琳阿姨的祖父共生了十一個小孩,而德瑞琳阿姨的父親排名第二。這是多麼「迪士尼」的故事啊,令我聽得瞠目結舌,這世上真的什麼愛情故事都有。德瑞琳阿姨說她自己和她老公是在高中時就在一起,那時她常生她老公的氣,而在大學第二年他們就結婚了。她說如果命中註定,就會知道是對方。
德瑞琳阿姨的兒子是唱詩班的成員,曾到菲律賓馬尼拉當傳教士。德瑞琳阿姨表示她兒子看到很多被丟棄的孩童在路上挖東西吃,於心不忍所以和朋友們湊錢買當地一種由人挑著扁擔賣的食物給所有的小孩吃。當地的貧富差距很大,差幾條街就是有錢人居住的地方,有名牌店和高級飯店。我問她有國際組織幫忙嗎?她表示沒有,而她兒子說如果可以真想把全部小孩都帶回來,德瑞琳阿姨自己則從未去過菲律賓。後來出現了一位呼拉舞舞者加入我們的對話,才知她去過很多國家跳呼拉舞宣傳他們的文化,現在是念社工的博士生。她沒有機會來台灣,只有一次來轉機,並表示下次有機會要來台灣。德瑞琳阿姨真的很開心我陪她聊天,她說正感到無聊時我就出現了!她今天很開心,而我呢更是收穫滿行囊。不過美中不足的就是…小黑蚊!!被叮得都快瘋了,還要優雅的微笑…
回程的路上一位黃皮膚的乘客匆忙的上了公車,問司機可否找零?司機酷酷地說不找零,他愣了一下再重覆一次不找零?然後司機就把門關起來了。他開始摸摸口袋,我正在想要不要幫忙,說時遲那時快,坐在司機後面的一位女生迅速的給了他50分硬幣。男士謝過後好像錢還是不夠,那女生就掏出一元紙鈔遞給他,讓那位男士可以順利買到公車票,看了讓我好生感動。
回來時遇到堤梧,他先看到我叭了我一聲並與我小聊了一下。他表示人與人相遇自有定奪,像我們相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會有個理由,順著我的心去走我就會相信但不要勉強,「打開你的心」。他留下他和他老婆的電話,表示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打給他,現在PCC最新的表演很精彩,他老婆可以拿到有折扣的票。堤梧說他買了一台白色的小貨車,打算載著他的東西四處賣,比較具有機動性。他很早就有這個想法了,但一直沒去做,要做才知道會不會行得通;他會先在傑凡尼蝦車(Giovanni Shrimp)後面空地擺攤,他已經有經商執照,之後再申請去別的觀光景點賣。堤梧表示隨時都歡迎我去敲他們家大門,之前因不知我的電話號碼也不知我住哪,所以不知我人過得怎麼樣。真是位好人,我也真的很幸運可以遇到這些人,而這也是一個人旅行最大的優勢。
晚上九點五十五分,門外傳來急促敲門聲,只見媞菈穿著夏威夷裙,抱著希瑞娜笑著和我說是「海嘯警報」。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海嘯警報!?台灣即使四面環海,也從來沒有遇到海嘯。憶起我父親不久前才說日本有大海嘯,警告我最近不要去海邊。也太…快了吧,我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不知道注意事項有哪些。媞菈說叫我把值錢的東西帶好,但不是整個皮箱,重要的像是錢包和筆電等等。她說她也要去準備行李了,問我說要不要幫我問一下她的鄰居可不可以一起走,她之後會去BYUH較高的地方。我點頭如搗蒜,當然好,人生地不熟媞菈也沒有要帶我一起走,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我問說如果我室友還沒在12點時回來怎麼辦?媞菈說不要擔心,她有男朋友(可是分手了啊…)「妳沒有男朋友,所以她沒有關係妳有關係。」天啊,真的是什麼事都被我遇上了…媞菈說她之前也遇到過海嘯警報,但沒有真的襲來。逃命去…胃因為緊張抽動了一下…這時候的考驗是…什麼才是我最值錢、最重要的東西…我的護照、錢,和筆電…我這次真的很認真的向上天祈禱…請您保佑我室友一切平安…
開始吹起強風,怎麼感覺很詭譎,這風...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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