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搭上六點三十五分的公車,八點零六分下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著,因希爾斯百貨停車場連接梅西百貨,繞了十五分鐘才找到約定的地點。今天是來到夏威夷最奢侈的一天,因要去和海豚及海龜共游!雖然海生館總有於水池內與海豚抱抱游泳拍照的活動,然而對於圈禁在狹小區域的牠們我實在不忍以愉悅的心情相見。
充滿朝氣皮膚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羅嵐,笑著說我是他第一位載的客人,今天共有二十三位遊客。太陽熱情的讓我瞇起雙眼無法直視,原本十一點就要抵達港口,因在維基基以及高速公路上大塞車而延遲半個小時。在台灣總不好意思穿著比基尼的我,在夏威夷悄悄地換上粉紅扶桑花,原先遮遮掩掩的態度也隨之變得開放,環境真會改變一個人的行為。
夏威夷目前致力於保護快絕種的僧海豹(monk seal)。生物學家希望將海豹從出生的原始小島移至檀香山與有較多人口的地區,卻遭到漁夫的反對,怕這些海豹吃他們的魚餌或誤闖魚網。夏威夷僧海豹曾經一度總數達到約一萬五千隻沿著列島生活;如今數目約一千一百隻,有可能在之後五十至一百年間消失,問題在於大量的鯊魚、鰺類魚種(ulua、jack)與海豹搶奪食物[1]。曾在夏威夷市區的海邊看到僧海豹令我不禁大聲驚嘆,好幾年前台灣有則新聞是漁夫屠殺大量海豚引起抨擊。新聞畫面中漁夫很無奈地表示生活已經不易,而那些海豚老跟在船的附近吃掉魚獲或魚餌,在忍無可忍之下才會殺了那些海豚。然而,為何海豚要搶食,是否因為人類過量捕魚造成海豚缺少食物?夏威夷僧海豹的消息也令我不禁想到白海豚,在人類的開發之下,環境保護與人為建設一定走衝突路線?夏威夷反倒希冀將海豹帶至人多的島嶼,為什麼?我想,或許是因為海豹可以就近受到保護,如果有人為傷害,會與海龜一樣施與重罰吧。在夏威夷如果傷害、捕捉(坐騎或移動)、殺死海龜等將會觸犯法律,不只可能有三十天的牢獄之災,最高可懲處兩千美元的罰款(約六萬台幣)。
於船上看著時不時躍出水面進行側翻、以身體縱軸為軸心翻轉的飛旋海豚(spinner dolphin),隨著我們吵雜的歡呼聲落下濺起水花片片。海豚過群棲生活,飛旋海豚白天會於淺灘休息躲避獵食者晚上覓食活動,此時有半個腦是未運作的狀態,不過仍是很機警,也是我們待會靜靜接近的目標。久未親水的我,下海時竟有些慌張,前面的遊客踢腿使我的呼吸管進水,會游泳又浮潛過的我竟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一度有點喘不過來。海面上與海面下的世界截然不同,其色澤也有很大差異。海面上閃著波光,顏色蔚藍、鈷藍、寶藍、群青,但一旦頭下了水面,藍總帶點綠,藍綠、祖母綠、土耳其藍,愈深的海底失去光的照射顏色愈純粹,深藍至我無法想像的黑。光給海帶來更多色彩上的變化,我被海的多變吸引,連希臘神話中以歌聲誘惑船員的賽蓮或塞壬(Siren)都還沒出場我就已要迷失。
當其中一位隨行船員對著大家喊:「大家都看到了嗎?誰沒看到?沒看到的話…因海豚游出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我愣了一下,默默舉起手。另一位船員說:「只有妳嗎?好,跟我來。」於是我跟在他的身後往淺水處游,努力地用力地看,果真海底淺灘處好大一群,大海豚較接近水面,小海豚跟於後。我戴著潛水鏡,從大框望向約三百台幣富士水中即可拍底片機的小框,雙框中海豚被我擠壓於小角落,不知究竟成效如何。
上船後,船開在平靜的海面上,整個人懶洋洋地坐在夾板上靠著船頭,讓陽光盡情地親吻我的肌膚,讓微風恣意吹拂我的秀髮。船駛向另一處近灘處停了下來,有半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可以玩「立槳衝浪板」(或稱「衝浪舟」、「槳板」,Stand
Up Paddle簡稱SUP)或去看海龜。游向海龜的過程中可能是潛水鏡戴不好導致頭髮跑進潛水鏡進而進水,我的左眼感到刺痛,只好先至海面上處理。處理完只能用單眼看,過不久眼睛好了,變成呼吸管進水…經過一番折騰好不容易游向海龜,因距離加上海水的深度故海龜整隻看似呈鐵灰色。
海龜在礁石上徘徊,而有的海龜脖子周圍聚集小魚。再游向前四至五隻有大有小的海龜家族使我情不自禁地按著相機快門,等到有隻大海龜游向我時,我的相機竟然沒底片了!繼我第一次在哈雷瓦(Hale’iwa)近距離看到海龜時的相機沒電,這次換底片機竟是一樣下場。在夏威夷如果碰觸海龜罰金為五百美金,使我在浮潛時看著海龜瞪著大眼無所畏懼的游向我時,嚇得拚命擺動四肢游向後方,名符其實的「閃」海龜。惟有在這種環境,生物與人類方能共存。海龜不怕我的在我附近覓食、上海面呼吸,先前在台灣也有專家學者多次談及觀光保育相較於魚獲以及開發利潤更大。
因呼吸管未處理好,所以我與海龜一同游上水面呼吸,此時只剩一名船員與我同游。回船的過程中不斷吃水,好不容易上了階梯,卻有些抓不到平衡感,搖搖晃晃地坐下來。一直深諳水性的我,卻在久未碰水的情況下屢屢出狀況,不知是否因情緒過於激動。一直與潛水面罩搏鬥的我,中午的餐食令我感到格外美味,加入鳳梨的漢堡顯得更為多汁並帶有些酸味。當鳳梨汁、肉汁與醬料混在一起一口咬下時,味蕾充分被滿足像是趴在鳳梨片上漂浮於海面。
快抵達港口時,是船上的呼拉舞時間,已是我第三次跳呼拉舞卻是第一次在船上起舞。放眼望去大海繚繞視野寬闊,以呼拉舞融入大地萬物之姿的手勢與步伐放身投入。羅嵐表示原先在日本船公司底下工作,但因生意逐漸走下坡遂決定自己出來當老闆,去年十月剛好有機會買下這艘船,但起頭很困難因競爭激烈。
於2016年[2]美國歐巴馬總統要把夏威夷的海洋國家保護區擴大四倍,增至逾150萬平方公里約42個台灣大,為世上最大海洋生物保護區;同時禁止遊客在夏威夷與海豚游泳以免干擾生活與棲息空間,且觀光船與潛水人員須與海豚保持45公尺距離,最快明年(2017年)定案[3]。美國政府之前曾明確規定,禁止人們靠近位於夏威夷和阿拉斯加的座頭鯨以及位於普吉特海灣的虎鯨一百碼範圍之內,而此項將成為首例針對飛旋海豚游泳的禁令[4]。
四日票 |
刮掉到期的日期 |
充滿夏日悠閒氛圍的可愛裝置藝術 |
回程見海景好美率性地在莫那•拉希拉希海灘公園(mauna lahilahi beach park)下車,拉希拉希在夏威夷語中意指「瘦瘦的山」,對掌管萬物生靈的卡恩神(Kāne)很神聖,夏威夷人也相信另一位艾艾神(Ai'ai)將莫那•拉希拉希附近劃為釣魚的場域。拉希拉希山的東端發現主要為人和狗的史前壁畫,也發現些小石台、神殿、墓地等具祭儀之處。因位置優勢,拉希拉希也是早期夏威夷原住民瞭望是否有外來船隻之處[5]。我望著拉希拉希,因為神話與歷史使得這座山看起來特別不一樣。看到另一台40A公車接近,終點站在馬卡哈塔(Mākaha Tower),想看它開去哪就跳上去。
轉進馬卡哈市集(Makaha Market Place),兩旁的景色令我頓時忘記目的地,公車行走於馬卡哈谷地之間,兩側都是高山顯得自己的渺小。經過祭拜羅諾神(Lono)的神殿(Kane’aki Heiau),原來這個私人廟宇為十七世紀所建,星期二至星期日早上十點至下午兩點都有開放[6]。十二點二十六分司機休息一下,三十四分啟程。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來趟山谷一遊,在西岸隨著公車繞來轉去,直至再度搭上C公車回到市區的轉運站。
看著夏威夷地圖等公車,突然一位看起來約三、四十歲的大叔出現在我身旁。「妳要去哪?」「只是看看,謝謝」。「妳是不是中國人?」我笑了笑答:「台灣人」「口音聽得出來」。我先上車,向來喜歡坐在公車最後一排看風景也看人。我坐定位後,沒過多久大叔走了過來坐在我身邊。原先有些防備心的我,見他很友善應只是想找人聊天。大叔叫做凱文,穿著輕便簡單,斑白稀疏的頭髮不符合他的年紀。住在中國城的他是第二代移民,父母皆來自中國。
凱文的父親是中國教授,孩子還小時就要求他們學廣東話,「我們都不想學,跑上床拉床單躲起來,結果我父親拿藤條要揍我們!」然而一個人的身份往往被過度簡化,凱文長大後才後悔當初沒學好,廣東話聽得懂也瞭解意思,但不太會說。「我去買東西時,店員聽到我講英文都會惡意調高價錢;一聽到我講廣東話,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但他們嘰哩呱啦講一堆聽不懂的字串,我只好落跑。」身份認同的範圍很廣,從自我定義到他人賦予的身分,尤其當地球上國與國之間的距離縮短時,是以出生地、生長地還是外觀長相膚色語言做為依據?「我」是誰?
經過一段很發達的區域,凱文問:「妳知道為什麼這裡很發達?」「不知道。旅客?移民?」「都不是,因為這裡是當初庫克船長停泊船隻的地方,有船隻停泊就有貿易,有貿易就有發展」。接著凱文拿出紙筆開始畫圖:「為什麼夏威夷的島嶼從空中看,愈往上的島嶼愈綠?」「因為樹種不同?較無人為開發?」「不對。因為造山運動的關係,最古老的是可愛島,因最古老所以植物有機會長得最茂密。可愛島會在上面是因為板塊運動所以被推擠上去,現在大島下正在形成一個最新的島。」在經過台灣駐檀香山經濟與文化辦事處後,他告訴我因為1795年大島的國王卡美哈美哈一世戰力太雄厚,讓歐胡島的國王和士兵節節敗退,當時在這條公路上死了很多人;因此,如今如果有人要在這條路上蓋新房子,會請牧師來。
關於曾拜訪過的大風口的傳說故事他表示是真的,也就是歐胡島的國王與士兵退到大風口無路可退,就跳下去自盡,史稱「努阿努之役」(the Battle of Nuuanu)。努阿努帕里大風口(Nuuanu Pali Lookout),夏威夷語「懸崖」之意,位處陡峭的庫勞懸崖(Koolau cliff)旁故大風不斷,相信歷史傳說的人會說是陰風陣陣。努阿努帕里大風口有著絕佳的視野,故天氣好時全視角的景觀成為遊客必到之處。
公車繼續往前,經過一座山。凱文指了指問我:「妳知道為什麼這座山長得和其他的山不一樣嗎?」「因為…它有被擠壓過?」凱文搖著頭回我:「因為這裡曾經有地震,山一大片一大片地滑落進海裡,如今軍隊進入海中仍可看到曾滑落的山壁。」問凱文關於夏威夷水電的問題,凱文說:「夏威夷的電都是靠石油發電,而石油是用船運來的,所以夏威夷物價高和運輸有很大的關係;夏威夷的水來自雨水,雨水從天上降下來後會經過石頭的過濾,所以水質很乾淨。」
我看著認真講述夏威夷的凱文,深深覺得他熱愛這片土地,不論他被認為是哪一國人。凱文要去卡內奧赫(Kaneohe)圖書館,因雖然市區有圖書館但在卡內奧赫圖書館一美金可以買五本二手書。他很喜歡看書,有一整櫃的書。今天他專門去幫他波士頓的朋友看房子,結果一間根本是空包彈,一間他去和管理員及住戶談過,兩千多的房子要租一千他覺得有問題。「妳知不知道中國人在美國很成功?」我點頭答知道。他把詳細的聯絡方式留給我,並詢問我何時要再來夏威夷。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再踏上這片土地,或許我的足跡會如被浪花帶走的沙灘印記,但在每一段談話與相交的過程中,我們在彼此的心中留下更持久的痕跡。
回到家一打開紗窗撲鼻香味迎面襲來,「要不要吃fafa chicken?」媞菈解釋fafa類似夏威夷的荖荖(laulau)為蒸得軟爛的芋頭葉,不過是大溪地的料理內不包食材。另外還有夏威夷的huli-huli雞,以多種調味料調製成的huli-huli醬烤雞。fafa蠻好吃有很濃的葉香,但huli-huli雞吃起來沒有很重的味道如同台灣烤雞且有點柴。邊吃邊聊才知先前常來家裡幫忙修東西及一起烤肉的是大溪地的客家人,其父親是曾於香港求學的中國人,仍有教授子女華語;後來他們搬到大溪地,而他的親戚定居香港。媞菈另一位同樣來自大溪地的朋友是主教的老婆,她祖母也是中國人,媞菈曾和我說「我看起來不像,但我兄弟很多人都被認成中國人。在大溪地有非常多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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