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三點十五分硬著頭皮離開被窩,最後一天從熟悉的床舖起身,簡單但溫暖的房間陪伴了我三個月。我進行最後的行李確認,把睡袋和浴巾塞進行李箱時,整個人壓在箱子上,超怕拉鏈壞掉行李整個如宇宙大爆炸。四點十分吃完早餐,進行背包確認。五點十二分下大雨,班機不會有問題吧…五點四十分欲與私人海灘道別,天空中彌漫紅光,太陽羞紅了臉躲於雲後。坐在岸邊的我,朝著海面丟了粒小石子,看著石頭激起的陣陣漣漪,似傳進了我的心房產生共震。低潮時分,螃蟹紛紛從洞口爬出,晃著牠們的眼睛機警的望向我這個龐然大物。我賊賊的笑了笑,引牠們出洞口再追著牠們在沙灘上疾走。沙灘上螃蟹輕巧的步伐對比我笨留清晰的鞋印,停下腳步望向海平面,感受著海風吹撫猶記從前想當風的小孩。靠礁岸處一群魚身如玻璃般半透明的小魚迅速地游動追逐,令我忍不住俯身以目光跟隨牠們的身影。
回到住處外清洗帶著夏威夷沙礫的拖鞋,進屋巡視每一個角落,換件衣服後六點十分出發前往機場。媞菈載著我與卡那,我們一如往昔的聊著天,熟悉的場景將不再熟悉。近一個小時到了機場卸下行李,卡那一付長輩口吻叮嚀著:「回去要聽父母的話,要不然父母會生氣」。我笑了笑,車上媞菈和我說:「他完了,回家很多帳要算」的話言猶在耳。媞菈下車幫我扛行李與我擁抱,表示拜科技所賜我們會在FB上相見。最後的時刻總讓我鼻酸,但我們都笑著道別。卡那跑到前座把頭伸出來對我大叫「我愛妳!」,媞菈拿出相機拍照。離別是必然,重要的是我們珍惜每一天相處的時光。
進海關前看著夏威夷州政府運輸部貼出的告示,以英文、日文、簡體中文和韓文四種語言表示他們正在進行改善工程,以「Aloha」起始「Mahalo」作結。Aloha你好、Mahalo謝謝,是我在夏威夷最常說的夏威夷語,另外A`ole pilikia是沒問題、A hui hou是待會見。文字旁是位頭戴白色工程帽、身形健壯皮膚黝黑、脖掛葉子花圈、身穿丁字褲一旁插著鐵鎚,比著阿囉哈手勢笑得燦爛的黑髮男子圖像。看著圖像我的嘴角也不禁隨之上揚。
七點三十分掛行李,我買的樹皮畫雖已捲成筒狀但太高卡到隨身行李檢查,其中一位看似亞洲臉孔的檢察員轉身看著我說「妳有麻煩了!」。我一臉錯愕地看著他,想說我有帶什麼東西嗎?不能帶樹皮畫上機!?後來他笑笑表示沒問題,我也笑著回說他讓我很緊張。結果行李都出來了,樹皮畫卻不見了…我想說不會真的被沒收了吧…結果一直來回看著我的籃子與輸送帶。那位亞洲臉孔的檢察員問我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嗎?我回答畫…畫不見了。結果往輸送帶那瞧,原來是掉在輸送帶上,隨著下一位乘客一起被推出來…七點四十三分結束樹皮畫的小插曲。
七點五十三分到 30號登機門,一路上走來心情愉悅、腳步輕盈。相較於來時的沈重,難道是夏威夷的魅力帶走我的不安?還是拉葉帶給我平靜?三個月的生活學到最多的是「盡力、相信、等待」。做好準備,努力觀察同時盡己所能,再來就是相信朋友與對方,主動出擊後就是等待。等待並不是完全地被動,而是在被動中讓對方知道你的期待,而關係的培養與結果有很大的關係。
上個廁所八點五十七分排隊進候機室,離去卻比來時更為嚴苛。總共有三關,第一關先看護照和機票,第二關撕機票都屬正常程序,第三關多了機場警察。以下為問與答:
Q:
你說中文還是英文?
A:
中文。
Q:
你來夏威夷度假?
A:
對。
Q:
你要回學校?
A:
對。
Q:
只有你,沒有其他家庭成員或朋友?
A:
對。
基本上其實比較像是他知道一切,只是再確認。幸好沒有受到太多刁難,坐定後才發現總共有六位機場警察,在檢查處圍成半圓,確定無人遺漏。有問題的人士被帶至門後個別檢查,現場氣氛不同以往。
九點半坐定位,五十分飛機至滑行位置,十點開始滑行準備升空。飛機起飛後看著逐漸變小變遠的夏威夷海岸,心中滲出絲絲不捨。帶走了夏威夷的慵懶、夏威夷的生活步調、夏威夷的溫暖,甚至是夏威夷的矛盾與衝突。而我,留下了什麼?台灣人的熱情?台灣人的友善?我不知道。我想,我們都在彼此的生命中駐足過,或許不是很久,或許不是很深刻,但凡走過必留下痕跡,是一段想想嘴角會上揚的回憶。不同於灰姑娘的玻璃鞋,我留下雙屬於台灣的藍白拖。沒有太多浪漫,沒有太多遺憾,有的只是留給彼此的曾經擁有。在心中向夏威夷說聲Goodbye,這個藍色的島嶼裝載我三個月的足跡,看著我喜怒哀樂的「真實」夏威夷,不再是包裝下的完美,而真實的令我感同身受。
沒想到華航的餐點竟然這麼好吃!?是我餓了還是太想念家鄉菜?早餐的稀飯吃光光,中午的咖哩牛肉也喀光。坐了七小時到東京,在日本轉機後,才上機沒多久又要再吃一餐,而我已興致缺缺,只勉強地將糖醋魚往嘴裡塞。接下來的時間對我來說就像是窗外的雲朵,緩慢地在我身邊流動,昏昏沈沈地得知飛機在下降。下午五點零四分抵達,離預定時間晚了約半個小時吧。想著等著我的家人,心中有些著急也有些溫暖。看著掛在機場外的台灣國旗,感受回到台灣的熟悉感。心中的感受就像是迷霧中,似是而非,對每件事都再也說不準。
才剛領完行李出關,就聽見遠方超宏亮的母親聲音叫著我的名字。感到有些丟臉的我其實心中有些暖滋滋的,我回家了,回到家了。
註:筆者至夏威夷的時間為2011年,2016年至2017年重新整理,2017年放至部落格。於這段時間發生很多事,台灣也從對玻里尼西亞文化中心不甚瞭解,到有夏威夷文化永續團[1]至PCC參觀學習,著實感到驚訝與開心。
攝於海龜灣度假酒店 Turtle Bay Resort |